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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近期,山东正在实施的“合村并居”规划引发关注。


6月17日上午,山东省政府新闻办召开新闻发布会,针对山东“合村并居”工作,山东省自然资源厅党组书记、厅长李琥介绍说,“目前,农村社区建设还处在探索推进阶段,没有下指标派任务,没有大规模的大拆大建。比如,去年以来全省批复实施增减挂钩项目114个,涉及村庄268个。今年将在县域层面基本完成村庄布局工作,有条件、有需求的村庄实现村庄规划应编尽编。”


山东计划在部分农村通过“搬迁撤并”来实现李琥提到的“农村社区建设”。“搬迁撤并”也被称作是“合村并居”,其形式主要是拆除原有村庄,选址规划建设楼房式社区。


此前,武汉大学社会学院院长贺雪峰在一篇文章中就山东“合村并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中国并没有粮食紧张到非得将农民房子拆掉将宅基地复垦种粮食的地步。绝大多数农户都已经自发到城市买房了,农民城市化是必然趋势,但是指望靠合村并居来为农民提供良好基础设施,恰恰是花了大钱没办成事。”


近日,贺雪峰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说,当前,无论是耕地,还是宅基地,都是农民心中的“宝”,现在去要农民手中仅有的资源是不合适的。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农村宅基地空心化必然会不断加剧,空心化到达很高程度后再进行合村并居也为时不晚。


李琥在发布会上承诺,拆不拆、搬不搬、建不建,由农民群众说了算,村民同意率必须达到95%以上才能实施,不搞强迫命令“一刀切”,不能增加农民负担。


山东省委农办主任、省农业农村厅厅长李希信也在会上说,“我们将对基层的创新创造进行认真总结,对工作中产生的偏差和问题及时纠正,坚决把维护农民利益放在第一位,坚持因地制宜,把好事办好。”


行政村数量全国最多


对于“合村并居”的原因,李琥和李希信均作了解释。


李琥介绍说,山东农村数量多,规模小,布局散,密度高。全省行政村数量6.95万个,数量居全国第一,平均人口530人,在全国居倒数第二。随着山东县域经济的发展,农民的生产生活方式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农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向城市聚集,导致农村空心村多、老人和留守儿童多,教育、医疗、养老等问题越来越突出,改善农村生产生活条件的愿望越来越迫切。


“空间布局分散,导致了配套农村地区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的成本高,不经济,需要全域考虑,优化布局。”李琥认为。


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关于建立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并监督实施的若干意见》,要求编制“多规合一”的实用性村庄规划。中央农办等5部门下发《关于统筹推进村庄规划工作的意见》,要求各省结合各级国土空间规划编制工作,2019年年底完成村庄分类工作,2020年年底完成村庄布局,有条件、有需求的村庄实现村庄规划应编尽编。


李琥透露,在充分调研基础上,山东计划完成县域村庄分类工作,努力实现农民生产生活条件的改善。大体按照四类来进行。一类是集聚提升类,主要是现有规模大的中心村;另一类是城郊融合类,主要是城市近郊区以及县城城关镇所在地村庄;第三类是特色保护类,主要是历史文化名村、传统村落、特色资源丰富的村庄;第四类是搬迁撤并类,主要是位于生存条件恶劣、生态环境脆弱、自然灾害频发等地区的村庄,因重大项目建设需要搬迁的村庄,以及人口流失特别严重的村庄。看不准的村庄,暂不做分类。


“将位于生存条件恶劣、生态环境脆弱、自然灾害频发等地区的村庄,因重大项目建设需要搬迁的村庄,以及人口流失特别严重的村庄,确定为搬迁撤并类村庄,符合上级要求,也尊重了农民意愿。”李希信也在会上这样解释。


李希信说,目前看,山东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医疗、教育、养老、环境卫生等公共服务历史欠账较多,客观制约着农村发展,影响农民生活质量的提高。要补上这些短板,除了加大财政投入外,在一些村庄“小、散、远”问题突出的地区,在坚持“规划先行、因地制宜、群众主体、依法依规、稳妥有序”的前提下,适当布局建设一部分农村社区是必要的。


土地指标吃紧


贺雪峰并不认为合村并居是解决空心村比例高、基础设施建设成本高等问题的有效方式。


“农民群众致富的机会在城市,绝大多数农户都已经自发到城市买房了,农民城市化是必然趋势,指望靠合村并居来为农民提供良好基础设施,恰恰是花了大钱没办成事。”贺雪峰称,还有很多无法进城的农户需要留村务农,还有大量进城失败的农民将来需要返乡,村庄对农民生活的保底显然极为重要。


在贺雪峰看来,破除农村很多问题最简单的办法是将现在的行政村改成自然村基础上的村民小组,多个村民小组集中为一个管理区,设置管理机构。改变体制,不拆农民房子,更不拆掉自然村。


贺雪峰认为,现在推行合村并居的目的或是将拆农民房子所减少的农村建设用地变成可以交易的城市建设用地指标。


山东省官方也曾透露建设用地计划指标的吃紧现状。


5月12日,山东省自然资源厅一级巡视员王桂鹏在山东省政府新闻发布会上也曾透露相关信息。他说,从全国大的用地趋势看,今后一个时期,土地供需矛盾和环境承载力约束将进一步加剧,新增建设用地持续收紧的态势不会改变。


王桂鹏透露,十三五期间,国家下达山东省新增建设用地计划指标逐年减少,2019与2016年相比,新增建设用地计划指标减少6.84万亩。从山东省实际情况看,有超过一半的地市建设用地总规模出现“倒挂”。


李琥称,“目前,农村社区建设还处在探索推进阶段”,去年以来全省批复实施增减挂钩项目114个,涉及村庄268个。


农民说了算


在贺雪峰看来,合村并居除了对农民当前的生活有影响外,长远来看还让农村人的乡愁无处安放。


63岁的孙女士是济南市济阳区曲堤镇一村村民,两个儿子都在济南中心城区安了家,也都有了子女。所以孙女士平时多数时间都是在两个儿子家照顾孙辈,这段时间听说老家可能要合村并居,但是孙女士对“上楼”生活并没有兴趣。


“现在孙子孙女们都还小,需要我来照顾,等到他们长大了,我不会在他们家常住的,跟他们住在一起很不方便。”孙女士说,她跟年轻人的生活习惯有很大差别,在农村的物质条件虽然没有在城市里好,但是她在意的并不是物质条件,她在熟悉的农村院子里生活,平时种点菜就够自家吃,还有熟悉的街坊四邻,这些都让她感到比住在楼房里舒服。


“农村人更看重‘落叶归根’,农村的老宅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也是舒适区,更是他们全部乡愁的寄托。”贺雪峰认为,合村并居可以实施,但是不能着急,最起码现在仍聚集大量人口的农村不适合搞“上楼”式合村并居,更不能在农村强制推行合村并居。


对合村并居的推进方式,李琥和李希信都作出公开承诺。


李琥说,山东农村社区建设要坚持尊重群众意愿。注重把维护农民权益放在首位,把改善农村生产生活条件作为根本出发点,坚持村民主体地位,坚持群众自愿、因地制宜、量力而行、依法推动。特别是在拆迁补偿、安置区选址、安置住宅户型等关键环节,充分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相信群众,尊重民意,落实民意。

“拆不拆、搬不搬、建不建,由农民群众说了算,村民同意率必须达到95%以上才能实施,不搞强迫命令‘一刀切’,不能增加农民负担。”李琥承诺。


李希信也承诺,“下一步,我们将继续认真贯彻国家要求,对基层的创新创造进行认真总结,对工作中产生的偏差和问题及时纠正,坚决把维护农民利益放在第一位,坚持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把好事办好。”


如何推进


山东济南、青岛、菏泽等市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了对合村并居工作的要求。


其中,2020年青岛市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今年要)科学编制、稳步实施合村并居村庄规划;2020年济南市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今年要)科学稳妥推进合村并居,加快村庄规划编制;2020年菏泽市政府工作报告则明确称,“(今年要)稳妥有序推进合村并居,加快盘活农村土地资源,完成土地增减挂钩3万亩以上。”


济南市济阳区官方发布的一篇消息还透露了济南市合村并居的时间表。


济阳广播电视台官方微信公号消息,3月28日,全区“百村万亩”农村土地综合整治行动动员大会召开,区委书记吕灿华在会上透露,去年7月,山东省委、省政府出台文件,对“合村并居”推进模式、扶持政策等内容,通过制度形式进行了固化。今年,济南市也结合实际,通过务虚会、经济工作会、农村工作会,对“科学有序推进合村并居”进行系统部署,计划三年内完成全部村庄改造,提出2020年要撤并三分之一的行政村。


其中,2020年济阳区将拆除村居111个,开工建设新型农村社区10个以上,完成土地整治10000亩以上,总体达到“百村万亩”的规模。吕灿华称,“开展农村土地综合整治,是省、市交给我们的硬任务,必须要坚决完成。”


在尊重群众意愿的基础上,包括合村并居在内的农村社区建设应该如何推进?


“今年将在县域层面基本完成村庄布局工作,有条件、有需求的村庄实现村庄规划应编尽编。今后社区建设等各类空间开发建设活动,必须依法依规开展,按照村庄规划实施,做到不规划不建设,不规划不投入。村庄规划的规划期是2020年至2035年。要立足未来十五年的发展目标,因地制宜,分步实施村庄规划,在严守耕地和永久基本农田保护红线的前提下,统筹安排农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李琥解释说。


另外,效果导向是农村社区建设必须要坚持的,李琥解释了应该从哪些方面看农村社区建设的效果。


他说,通过建设新型农村社区,着力解决农村社区的生活居住、交通通讯、供水供电、就学就医、卫生改厕、垃圾处理等问题,改善农民群众的生产生活条件,提高农村建设用地使用效率,优化配置城乡用地结构布局,耕地不能减少。复垦新增的耕地归村集体所有,连片流转用于发展蔬菜大棚、水果苗木基地等现代农业,将预留用地发展适合农村的农产品精深加工业、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生态旅游业,拓宽农民持续增收渠道,带动农业农村发展。


李琥也承认,“在具体实施中,也存在个别项目论证不充分、政策宣讲不到位、工作作风不细致、方式方法简单等问题,这正是我们工作中要正视和解决的问题。”


他表态说,下一步,要充分尊重和顺应农民群众意愿,适应农村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关系的变化,从乡村振兴的角度统筹谋划农村建设,不断增强农民的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


山东省“合村并居”政策调查报告


“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前些日子,乡建派的“农学家”们都开始愤激起来,将炮火对准了“某沿海省份”,说是那里又开始搞“合村并居”,赶农民上楼了。


各种荒诞离奇的事情被爆了出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上周末,找了几个朋友做了个访谈,大家相互对照,相互启发,大致搞清了这个沿海省份搞的“上楼运动”的情况。


受访者分别来自德州市德城区、烟台市蓬莱市、潍坊市临朐县、菏泽市成武县。


总的讲,这样的合村并居运动,在山东省西部、南部各市搞得多一些,胶东半岛各市则搞得少些。据说,烟台、青岛和威海“就是走个过场”,而德州、菏泽则动静颇大。


一、 两个山东


人口过亿的山东省常住人口数量已经超过河南,成为北方人口最多的省份。这主要应当归功于山东省较河南省发达的经济条件对人口的吸引力。而山东省内,也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而在经济发展上分为两个不同的区域,即胶东半岛区域和其他地区。两个区域的不同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决定了各种政策在两个区域的执行所呈现的不同样态。


01 胶东半岛


胶东半岛开发得较晚。在清代时,人口还比较稀少,县份也比较少,每个县的面积都很大,和今天的状况完全不同。胶东半岛的许多县份都是在清中叶之后乃至新中国成立以后新设立的。


胶东半岛的地形以平缓的丘陵山区为主,传统农业并不发达,开垦得也较晚。人均耕地面积自西向东逐渐增加。耕地的土壤条件也渐次降低。在威海的部分县份的部分区域,人均耕地达到了100亩。胶东半岛的人口,较多地集中在城镇和渔村,农村地区人口不多,人均农地面积较大,可以进行葡萄、樱桃等果木和其他经济作物的栽培。


胶东半岛由于港口交通条件较好,改革开放前即已经有了一些工业基础。90年代之后,引进外资和开办地方企业等经济活动相对活跃,各类企业数量较多,规模较大,经过若干年发展,已经形成了产业集中和集聚,并吸引了相当数量的外来务工者,工资水平也与其他沿海地区类似,人均收入也较山东省内其他地区高些。


这些因素都将影响“合村并居上楼”政策的执行情况。


02 山东的其他区域


鲁西平原土壤条件好,开发得也较早,人均耕地面积小,“土狭人众”,工业较少分布。改革开放前,山东的主要工业发展都集中在津浦路沿线和中部山地附近的淄博—莱芜区域,工矿业、重化工业、纺织业和制造业居多,以国有大中型企业为主。改革开放后,特别是新世纪以来,由于外向型经济的抽水作用,这些企业的发展逐渐不尽如人意。当地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工业企业,以私营和粗放型生产为主,污染较重。


中部山地的农村,土地质量不高,人均地块面积大,基本类似于胶东半岛的情形。但相比较而言,作物收成和收入比不上胶东半岛。


二、 三个例子


01 德州城区某村,距离市区较远,约摸50公里左右


该村原来属陵县,后来陵县划给德州充作城区,于是就算城区的一部分了,尽管离德州市区很是遥远,开车最快半小时到。


并村这件事情,2014年前后搞了一拨,今年又来一拨。上一拨整了附近的几个村,拆了合在一块儿,现在轮到受访者这个村了。


隔壁几个村的情形历历在目。几个村合在一块儿住,建新村。有的是两层的联排别墅,有的就是四层左右的单元房,一户一个单元。一般户均一百多平米。有的村民已经在城里居住了。如果纯粹把他们的房子收走,他们不再参与分新房子,那么就会得到一笔几万块钱的补偿款。如果要在新村分房子,每户村民就要交个万把块钱,作为村民自己承担的建设费用。这是村民自己掏腰包为地方政府扩大财政收入作出的贡献。


村民的情况大致分三类:


第一类人,人家早就出去了,在其他城镇定居,有两个小钱,十几年不回村里的那种,这部分人,你把他院拆了,给他加点儿钱,就属于天上掉下来的钱,给他就乐意。


中间的就是类似于受访者这样的,已经外出,在城市当韭菜,收入尚可,但未能彻底安顿下来。这样的,拆也行,但是钱一定要给到位。“多给点儿钱,我肯定高兴嘛,钱给少了,我就没必要拆了。两百平院子里的房,在大城市要多少钱?而且城市里的房子,有院子也不能私搭乱建。在小区里的话,我自己盖个游泳池,肯定也不行。但是你在农村院子里搞那小东西,有人知道有人管么?一般没人查。没有那么多人力去查这个东西嘛。


第三类人,就是那种生活比较贫困的,他可能不属于五保户,但是他比五保户稍微强点也强不哪去。没有几个钱,然后遇到拆迁,他需要补钱。没钱补,他就需要贷款。等于他要为并村上楼付出成本。他也离不开这个村子。大部分村民都是要付出成本的。极少数的买房了,或者是在大城市定居的,可以拿一笔补偿款而不贴钱,但真的是极少数。


原先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农活,合村并居之后,就有人闲下来了。


作为配套,村里附近顺势开了个纺织厂,是回乡的资本家办的。厂子招揽闲下来的劳动力进厂干活,工资极低廉,没有劳动合同,没有城区该有的最低工资保障,总之,什么也没有。这个纺织厂,当时投资时考虑过区位的因素吗?看来区位因素远敌不过劳动力价格低廉。这样的产业,大多对地租和地理区位考虑不多,更需要的是压低成本。所以,就是奔着廉价劳动力去的。这就是鼓励资本发展嘛。


还从事农业生产的那批人,上田的成本就高了,而且很不方便。他们上田得用摩托或者电三轮,步行的话就太花时间了。我们这都是电动那种三轮车。没有院子,晒谷子也成了问题。搬上楼房的话,根本没有地方晒谷子。原先的院子里晒又安全,地方又敞亮。总之,农业的成本提高了,农民为了种地花的时间更多了,农业生产也更不方便了。


02 烟台蓬莱市近郊某村


我们这种玉米一般是自己吃,那种粘苞米,特别甜的那种粘苞米。村民也自己种菜吃,种一堆的韭菜同一堆的西红柿,够自己吃行了。大部分地还是用来种供应酒厂的葡萄这些经济作物。土地也搞了一些流转,实际谁使用和土地承包状况不一样。


农村的剩余劳动力不多,这里青年升高中的也是有一大堆的。年轻人都往县城里跑,或者出去找工作,不愿意回去。


“合村并居”就是个走形式的过程,只是在纸面上换了个图章。这里并不搞大拆大建。只是把原先几个行政村合并成一个行政村。在建制上变了,在居住上并没有变化,还是老样子。地方财政也没瞎折腾,农民也没有被瞎折腾。即使折腾了,也是小折腾。比如附近有个宋家村,外围是那种带院子的新型的两层小楼,里面还是农村那种平房。


如果建德州那样的纺织厂,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为开的工资太低,大家不愿意去。附近有山东汽车改装厂,改装大车,效益不错。原来是国企,后来改制了。该厂疫情期间生意还不错,就因为现在疫情,企业才能开出订单。村附近最近还建了一个生物医药的厂子,一个生产“高端装备”的机械厂,看上去蛮带高科技的感觉。


03 潍坊临朐县


该村子临近镇上只有两公里,受访者去镇上比较频繁,所以了解多一点。这里的交通带动了这个乡镇的繁荣,南北有一条国道,东西有一条省道,两条路交叉在镇上形成了十字路口,然后带动了镇上的经济和就业。镇上一开始修建的楼房,都是围绕着这几条路修建的。


该县之前的纳税大户来自于铝材等行业,以前集中于县城。最近几年在交通沿线出现了诸多小规模的建材企业或者陶瓷厂等。受访者之前经过的时候,看他们招工启事上,一般都是招收20-30个人。其他小作坊吧,比如木材加工、花生米加工等,也吸收着一部分的就业。


留在当地的人,一般上都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等。很多人没有劳动能力了,所以会将部分的田地选择抛荒、转包他人种植,或者种植不用怎么管理的杨树。


每个村子的亩数不太一样。我们这里是每口人九分地,大多是丘陵地带的土地,然后亩产不是特别的高。最近几年,种地出现了新的变化趋势,大量的土地被集中到少数人的手里,要么搞养殖业,要么搞特色的种植业。在各家各户的少量土地,往往会被种上树。具体说来,种植的树,可能就是杨树,还有在丘陵的岭上,种植了无数的桃树。具体我也没有统计,但是岭上基本上就是桃树这样的果树,或者梨树。种植麦子、花生、玉米和地瓜等作物的田地,越来越少了。


大部分青壮年已经不留在镇上了,这部分人的就业情况,应该是和全国差不多的。青年人大多去了本市(潍坊市)或者本县(临朐县)。三十多岁的男子,有相当数量的人去了青岛,然后定居了。也有极少数的年轻人,选择了留在村子里住,然后去镇上开门市,他们一般选择开店,比如卖衣服等。五六十的男人,有能力的就去干建筑或木匠等。少部分人,就去工厂。家里有点钱、夫妻都在的人,要么选择去市里找份零工,要么就是在村子搞养殖,养殖猪、羊、鸡鸭鹅等。有部分属于生病的人,不能从事体力劳动。


镇上在七八年前就建立了一个制衣厂,以前都能招收几百人。现在不景气了,招收的人比较少。还有一个比较著名的厂子,就是脱水厂,主要是生产水果罐头和蔬菜罐头,生产的产品有些是往外国出口的。我们当地人,在里面工作的人,还是少部分的。大部分人往往来自于河南,一次性地来几百人,然后做几个月的活,就转战其他工厂了。据受访者的亲戚(他在工厂的厨房工作)说,镇上的领导对他从外地招人很不满意。所以厂主经常请客。厂主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然后在几次工人不小心撞翻原料的时候,就直接上手打人。有次有个小姑娘,被厂主吓到了,住了好几个月的医院。


合村并居这个事情,县城做的比较火热。在县城里住的话,那里他们搞得很热烈,因为县城附近的村子本身离城市近,很多村子的村民,他们也都愿意住楼房,所以搞得比较轰轰烈烈。


然而远一些的村子就不同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吧,家里亲戚在串门儿的时候,他们似乎也在说这个事情。底下这一群的大爷大妈或者亲戚朋友啊,他们都在这儿说这个事情,他们说,以后就没有村子了,然后去住楼房什么什么的,大家都还是挺担心的,但又无可奈何,底下里反正都各种骂,骂得挺难听的,但就是后来就感觉这政策有点不了了之了。


看来,这是有贼心无贼胆型的。


三 、三点动机


合村并居是不是瞎折腾呢?调查者发现还真不是。合村并居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01 资本下乡


首先是为了资本下乡。但是不是让农业资本下乡呢?不是,是让工业资本下乡。借助刚刚合村并居时农业劳动力富余的情况,用远低于沿海地区的工资水平开办工厂,赚廉价劳动力的钱。


一位女生讲,其实已经有了工业资本下乡的例子,不过是比较分散的小厂,很多村子都有,是年轻人外出打工有了渠道,回家乡办厂创业,剥削父老乡亲,顺便还享受创业补贴,比如雨衣厂纸箱厂,做一些加工的活。这些厂子一般计件,所以也不大可能签什么劳动合同,也不受最低工资门槛的束缚,很是自在。当然,结果是“确实很挣钱,一年一个几十人的小厂,效益近百万是有的,很多人尝到甜头,每个村开个分厂”。


在鲁西平原的这些农业区内,资本就借着合村并居的名义下乡,一面“带动经济发展”,尽管是很粗放的“发展”,给地方增添了政绩,另一面也给地方财政贡献了些税收。当然,也“解决了就业”。然而,“解决就业”这样的问题,本来不是问题,恰恰是“合村并居”造出来的问题。这,大约也是“所谓原始积累”吧。


02 土地财政


并村这个事儿要支出。据说,德州政府花钱花了很多。建设前的垫资、然后还有拆村的补偿、贴的钱也是他的。每个村子拆完,要给农民租房子的钱,每个月好像还有补贴,虽然没几百块钱,反正别让农民亏了,要不农民不干。


这政府亏着钱,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如果他们在行政区划上不属于德州的市区,可能这个事儿就不会推得那么紧。


这涉及土地指标增减的问题。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内,耕地的指标是一定的。拆完村子省下的面积就能化成县城或者市级的建设用地。城市建设用地可以划分为商业用,也可以搞住宅。城市土地拍卖的话,一亩的价格都是几百万起步的。政府会先找开发商,然后搞并居,然后把挪出来的这个地卖给开发商。所以,合村并居是一批一批搞的。要先有买主,这边才备货。


03 财政焦虑


政府的焦虑背后,是难看的财政数据。若不是这场疫情提供了借口和理由,经济下行将以更加纯粹的方式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这是山东省在疫情期间的工业生产状况:


“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这是山东省各市的地方政府负债情况和其他省份的对照,最后一栏是负债率,即当年总负债占当年GDP的比重:


“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这是济南市的财政收入这两年的变化情况:


“合村并居”,山东这事整出了动静


对于这样的危机,不再折腾折腾,搞些原始积累,创造些建设和折腾的产值,怕是不行的。然而,剜肉补疮,不解决根本问题,这只会使危机延后,并以更暴烈的方式展现出来。


四、 一些看法


就现有生产条件而言,合村并居并不能改善农业生产,却增加了劳动的难度,增加了农业劳动的时间消耗。如果没有机械化的农业生产方式,没有联合起来的农业劳动组织,这样的合村并居反而是对农业生产的破坏。


在山东西部、南部地区,合村并居通过折腾,为土地财政创造条件,同时为需要依靠刚上楼农民的偏低劳动力价格盈利的低端产业提供廉价劳动力。它更多地像是资本原始积累的手段。对于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地区而言,合村并居提供了资本原始积累所需要的最基本的条件,即马克思所说的一无所有的劳动力。在已经完成原始积累的胶东半岛,产业已具有较高的资本有机构成,劳动报酬也已市场化,合村并居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政策也就成了摆设。


所以,考察农村问题,不能仅仅局限在农业领域。农村出现的新状况,都是以工业生产为主的社会生产整体运动的结果。在今天的社会尤其如此。不考察农村以外的社会生产对农村提出的要求,是无法看清农村的这些变化的。合村并居是一个典型的单边主义政策,并未对农业生产做过什么长远的规划和安排,只是盯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而且是现有生产条件下较落后的那种工业化和城市化。这个政策要把无数小农多年生产的积累投进这种落后的城市化中,并将他们变成给落后工业化输血的廉价劳动力。


对于这些促进原始积累和加速资本流转的方法,不同的人也根据自己的立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乡建派的立场,看似是为农民境遇鼓与呼,但其实另有玄机。温铁军不止一次地说,一旦发生危机的话,农村就要上山下乡,把那些过剩的劳动力全部搞到农村去,这样危机就度过了。看来,他们不仅要维持旧的小生产,还发现了它的妙用——为资本续命。维持小生产,只是续命的方法,而且是一种保守疗法。


与之相呼应的,是对“地摊经济”的鼓吹。鼓励地摊经济与合村并居,都在山东境内轰轰烈烈地展开着。他们一边消灭小生产,一边制造出小生产。一边填掉了烟火气,一边吹捧烟火气。就像一边献血,一边输血的病人一样,怪诞而离奇。


看来,手忙脚乱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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